“父亲想让夫人来照料我,当然希望看到我跟夫人关系融洽,他肯留宿,是在帮我向夫人示好。而且,也让府内的下人不敢小觑夫人,好让夫人能够成为我的靠山,但我也不能太过分了!父亲今晚怕是要留在四德院了。”裴元歌慢条斯理地拨弄着棋盘,眼眸中笑意宛然“不过,福祸难料,父亲今晚宿在四德院,对章芸而言,未必是什么好事呢……”
总是下棋也没意思,今晚就换个花样玩吧!
045章姨娘被罚禁足
正如裴元歌所料,这晚裴诸城果然去了四德院。度日如年的章芸,终于盼到了裴诸城,心中的狂喜可想而知,备了精致菜肴,又梳妆得风流妩媚,温柔软语,不住地讨好着裴诸城。
王嬷嬷突然进来,小声地在章芸耳边道:“姨娘,静姝斋来人,说四小姐病了!”
裴元歌病了?章芸冷笑,这么巧?之前帮着舒雪玉留人好好的,偏偏老爷才到她屋里就病?这是重施她之前的故技,一来讽刺她,二来是给她好看,再来也是当着府内众人削她的面子——同样是病,章芸没能拉走人,裴元歌却能够,谁在裴诸城心中地位更重,一目了然!
这小贱人,休想得逞!
章芸使了个眼色,王嬷嬷会意,出去不一会儿就回来。
章芸知道事情办妥了,心中得意,笑得越发柔媚,殷勤伺候着裴诸城,眼看着到安寝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吵闹,还没反应过来,便见舒雪玉带着白霜冲了进来,满面怒色。
章芸挑眉,怎么小的没能把人拉走?老的要自己出马了吗?正好,就让舒雪玉闹吧!
想着,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上前就要行礼。舒雪玉却截住了她,神色不善地道:“当不起姨娘的大礼,我只问你,出府的对牌呢?给我!”
裴诸城皱眉看着这一切,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府内的四小姐病了而已。裴尚书跟姨娘相聚何等要紧?这种小事,不敢劳烦您过问!”舒雪玉冷笑着,想到紫苑先前禀告的话,气得浑身发抖,只朝着章芸伸手,厉声喝道,“对牌给我!”
“歌儿病了?”裴诸城大惊,也不理会舒雪玉的冷嘲,连声吩咐道,“石砚,拿我的帖子去陈太医府上请他过来。快!不许耽误!”说着已经冲出了四德院。静姝斋内人人面带焦虑,裴诸城见了更加忧心,冲了进去,见裴元歌躺在床上,面色通红,满脸都是汗,似乎已经昏迷了,顿时面色剧变。
好在陈太医很快就被请来了。
“是风寒入侵,又延误了时间,再晚些说不定就转肺炎了!府上这位小姐秉性本就柔弱,之前美人泪之毒还未全消,正该小心养着才是,怎么这么粗心?”陈太医忍不住抱怨,急忙开方子。
紫苑喂裴元歌喝过药,过了许久才慢慢退了烧,呼吸也平稳许多。
裴诸城这才微微放心,看着四周的丫鬟,顿时怒上心头:“你们怎么服侍的,歌儿得了风寒,为什么没有人来报?为什么没有人去请大夫?为什么会延误到差点转成肺炎?紫苑!你不是懂药吗?难道不知道风寒不能拖延吗?”
紫苑急忙跪地,连声道:“奴婢一早看到四小姐情况不对,就到四德院去禀告老爷,可是,老爷说……。说您要和章姨娘相聚,没工夫理会。让小姐……让小姐病了就好生将养着,别来折腾老爷!奴婢想开方子先缓着,可是药材都在库房,钥匙在章姨娘那里。命人出府请大夫,门房却说已经落锁,没有章姨娘的对牌,谁也不能出去。奴婢几次到四德院禀奏,却都被轰了出来,后来奴婢实在没法子,只能让人去禀告夫人……。”说着,不住地磕头,声泪俱下。
裴诸城更加震怒:“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混账话?”
“是……是王嬷嬷传话的,当时四德院的人都在,一起把奴婢轰出来了!”紫苑满面愤慨地指着王嬷嬷道。
王嬷嬷?忽然想起中途王嬷嬷曾经进来,又出去的事情,只是转念,裴诸城已经猜到怎么回事,想到裴元歌这次病得如此凶险,登时气得直指着章芸说不出话来,抓过旁边的茶盅就砸了过去,怒喝道:“好!好!好个章姨娘,章芸!”最后一声如雷震一般,吓得房内的下人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
章芸早就目瞪口呆,百般伶俐,这时候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老爷——”王嬷嬷还想解释。
裴诸城暴怒道:“住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存的什么心思?歌儿是我的女儿!女儿!别把你们那些争风吃醋的龌龊心思都带到她身上!章芸,我看你是越来越昏头了,给我回四德院闭门思过半个月,把你脑子里那些腌臜念头都我清除掉了再出来!”这次是歌儿没事,要是歌儿有什么三长两短……。
看着裴诸城充血暴怒的眼眸,章芸吓得浑身瘫软,半个字也不敢多说。
没一会儿,整个裴府都知道章姨娘被罚的消息,议论纷纷。后院争风吃醋本是常事,但因为争风吃醋延误了嫡出小姐的就医,差点闹出大乱子,这可就太过了!章姨娘向来是聪明人,怎么这次居然这么糊涂?难道说府内十年荣宠不衰的章姨娘,难道这回真的要栽了?
四德院中,章芸百思不得其解:“嬷嬷,你说怎么会这么巧?偏偏就在老爷到我院子里的时候,那小贱人正好就病了?偏又因为我那一耽误,闹得几乎成肺炎……我怎么想都觉得这是裴元歌再给我下套。”自己之前装病不成,裴元歌故意也装病,料定了自己不会让人通报老爷,结果……禁足,自己居然被禁足!
这小贱人手段越来越狠辣!
王嬷嬷也大惑不解,看当时的情形,又有太医诊断,四小姐的病不像是假的,可这事儿也太凑巧了!
就在这时,小丫鬟送进来一封书信,道:“四小姐派人送来的。”
章芸拆开,里面掉出一包药粉,还有一张白纸,寥寥数字:“药粉一包,乃紫苑所配,服下之后状似风寒,高烧不退,却于性命无碍,乃装病争宠必备之良药,特赠姨娘一包,无需太过感谢。裴元歌敬上。”字迹歪歪扭扭,却并非裴元歌惯常的字迹。
这样赤一裸一裸地挑衅!
章芸将信封撕个粉碎,歇斯底里地怒喊道,“裴元歌——”
静姝斋中,想象着章芸接到她的信时的表情,“病愈”的裴元歌再度露出了微笑,丝毫不担心章芸会拿着这信到父亲那里告发她。一来,那封信的字迹不是她惯用的,二来,那包药粉也并非紫苑为她配的,而是一包巴豆粉。她故意送这些东西过去,故意告诉章芸真相,不过是想刺激刺激章芸罢了。
门外传来了紫苑的声音:“小姐,夫人派人送信,说下午要出去巡查她的嫁妆铺子,问小姐有没有时间陪她一起去?”
046章麻烦上身
坐在裴府舒适的马车里,裴元歌若有所思地望着舒雪玉。章芸被禁足后,舒雪玉主动提出要教导裴元歌主持后宅内务。她原本以为舒雪玉只是策略,或者说是在向父亲以及她示好,没想到舒雪玉居然真的很用心地教导她,处理府务时都让她在旁边学习,关键处加以提点,竟是半点都没有藏私,连今天要去巡视嫁妆铺子,都带着她一起,说是要教她认账。
这已经超出了合作或者策略的范畴,倒像是真心的。
等到了舒雪玉的嫁妆铺子后,裴元歌的疑惑就更深了。这些铺子,正是先前舒雪玉给她的名单上的人所在的铺子,也是前世章芸给她的嫁妆铺子……。这样说起来,难道说前世这些铺子,是舒雪玉给她的陪嫁,却被章芸占了名?可是……。舒雪玉虽然不是害死母亲的凶手,但两人不睦却是千真万确,不然当时母亲遇害,也不会让所有人都认为是舒雪玉所为?既然她与母亲不睦,为什么又对自己这么好?
前世的经历,让裴元歌明白,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另一个人,只是她想不明白,舒雪玉为何要这样对她?
带着满怀的不解,裴元歌踏入了简宁斋的内室。
简宁斋是间绣线铺子,专卖各种刺绣用品。掌柜是舒雪玉嫁过来时的陪房,对她忠心耿耿,舒雪玉被禁十年,他依然勤勉管账,按时送银子到蒹葭院,从来不曾中饱私囊。此番见舒雪玉出院,十分激动,老迈的脸上也忍不住有了泪光。
舒雪玉也有些感慨,寒暄过后,拉过裴元歌,笑着道,“这是四小姐,以后见她就跟见我一样。另外,我想让她试着来经营铺子,免得将来被下人所欺。你们都是老行家了,可不要藏私!放心,她比我聪明伶俐得多,不会像我当初一样让你们头疼的。”
“夫人说笑了。”掌柜恭敬地道,“见过四小姐。”
裴元歌还了半礼,道:“日后还要请掌柜多加教导。”
她年纪既小,姿态又低,但通身的气派却让人无法忽视,尤其那双漆黑如珍珠的眼眸,更透漏出无限的灵秀聪慧,让人不敢轻忽。掌柜的久经世事,却也甚少见到这样的人物,只偷眼扫了一眼便不敢再看,越发恭敬地道:“四小姐太客气了,老奴必定尽心尽力!”
裴元歌见他言辞诚恳,却有些心神恍惚,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往外间掠去,问道:“我看掌柜的似乎面色忧色,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掌柜一惊:“四小姐好利的眼!”
经裴元歌这么一提,舒雪玉也察觉到异样:“出什么事了吗?”
“说来惭愧。”掌柜的也不再隐瞒,“老奴跟夫人到了京城,这些年经营下来,简宁斋虽然不敢说繁盛昌荣,但在京城绣线铺子里也算薄有名声。谁知道最近隔壁开了间广致斋,也是绣线铺子,专门跟我们简宁斋作对,先是低价出售次等丝线,又找人来铺子捣乱,专门买些没有的丝线,甚至大打出手,故意把事情闹大,然后又大肆宣扬,说我们简宁斋货品不全,又高价哄售,店大欺客,弄得铺子生意每况愈下。”
舒雪玉皱眉,这种耍阴招的人最难对付。
裴元歌思考了会儿,问道:“掌柜的,可知道这广致斋的东家是谁?”京城形势错综复杂,能在这里立足的店铺,必定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这广致斋来者不善,还是要查出后台再做计较。
“这个……”掌柜的面露惭色,“还没查出。”
“那么,广致斋是否知道,简宁斋是夫人的陪嫁铺子?”裴元歌继续问道。
掌柜答道:“应该不知道。照夫人的吩咐,简宁斋行事素来低调,从不拿裴府的名义生事。”心中却暗自惊叹,这位四小姐年纪虽小,看问题倒是很准,接连几个问题,都问在要害,实在难得。
若是知道简宁斋跟裴府有关,还上门挑衅,那说明对方的东家必定不惧裴府,就必须要小心应付了。眼下这种情况倒还好些,裴元歌正思索着,前面店铺忽然传来伙计恼怒的声音:“小姐,您是不是故意找茬啊?我都说了,我们简宁斋没有玉楼点翠这种绣线,我只听说过有牡丹花叫玉楼点翠的,还从没听过哪种绣线叫做玉楼点翠的!”
紧接着是女子骄纵恼怒的声音:“孤陋寡闻也就算了,偏还不承认。说什么简宁斋是京城最大最好的绣线铺子,根本就是沽名钓誉,这种铺子,早该关门了!”
掌柜头疼道:“又来了。”
裴元歌却早听出那女子的声音,摇头道:“这姑娘恐怕跟广致斋没关系,我先出去应付下,如果我应对不来,掌柜的再出面。”说着,取过桌上的面纱戴上,掀了绣帘出来,只见一名身着湖水绿绣剑兰纹的圆领通身长袄,下着翠色百褶裙的女子满面怒色地站在柜台边,她旁边的年轻公子正在劝她:“表妹,既然这家店铺没有,我们换别家也就是了,何必跟这些人置气?”
“我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广致斋那人说这简宁斋里必有,伙计却偏说没有,这不是糊弄我吗?我可咽不下这口气!”清脆的声音带着颐指气使之意,不似当初裴元歌听到的娇柔,却依然能辨认得出来,这女子正是那日被九皇子推下湖的叶问卿,皇后的亲侄女。
那年轻公子叫她“表妹”,难道又是哪位皇子?
试问,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有闲情逸致来找简宁斋的麻烦?听叶问卿的意思,显然是广致斋的人看出这女子的棘手,想把麻烦推到简宁斋。这种事情,裴元歌前世在江南生意场上见得多了,一个应对不好,不但毁了简宁斋的名声,还要招惹麻烦。遂盈盈上前,柔声问道:“小姐,请问您是要玉楼点翠这种绣线吗?”
听到这宛如清泉流淌般的柔和嗓音,那年轻公子微微一动,转过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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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不好了!皇后娘娘带着公主离家出走了!”
“什么?离家出走?太子呢?”
“太子还在东宫!”
“来人!拟旨,把皇位传给太子!”话落,人已经在千米之外了!留下文武百官看着在龙椅上派来爬去的奶娃娃,风中凌乱……
——
他霸道:你是我的人,就算死你都只能死在我怀里!
他温柔:万里江山,有你才美!
他狠厉:谁敢伤害朕的皇后,朕必让他生不如死!
男强女亦强,一对一宠文,外加一个悲催的宝宝!
047章绣线之争,借刀杀人
高大的柜台遮掩下,只见来人身着松香色斜襟上襦,领口绣着鹅黄色的腊梅,清新娇嫩,乌鸦鸦的鬓发挽成流苏髻,嵌着白玉小花,白色轻罗面纱遮住了容貌,只露出眉眼,纤细的柳眉下,水眸宛如白水银里养着一汪黑水银,黑白分明得令人沉醉。整个人就如同她的嗓音般,有着松间明月,石上清泉的灵秀雅致。以年轻公子的挑剔,也不得不为之赞叹,眼眸中多了几分探索打量。
见出来这么位小美人,叶问卿下意识带了敌意,道:“不错。你要再拿没有这种话来搪塞我,我就拆了你们这间铺子!”
裴元歌依然温言道:“请问,这位小姐,您是要用玉楼点翠来绣雪景吗?”
“是,我要绣幅雪猎图!”叶问卿神色中不由带了几分焦虑,这副雪猎图,她是想送给宇泓墨的,因此务求尽善尽美,丝线绣布都用的最名贵的,偏偏找不到绣雪景最好的玉楼点翠丝线,从皇宫找到京城的绣线铺子,人人都说没听过,弄得她心急火燎。这时候听裴元歌的语气,似乎知道这绣线,急忙道,“只要你能给我找来玉楼点翠的绣线,无论价钱多高,我都给你双倍,不,三倍,多少钱都行!”
裴元歌低头对伙计吩咐了些什么,伙计有些惊讶地点点头,转身进了库房。
“姑娘且稍候,丝线稍候就到。”
听了这话,原本在铺子角落晃荡的两名蓝衣男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惊讶。他们都是广致斋的人,早就看出叶问卿身份不俗,脾气又不好,偏又要的是从没听过的丝线,故意将她撺掇到简宁斋来,想让两下闹将起来,让简宁斋的情形更加雪上加霜。没想到,简宁斋竟然真的有玉楼点翠这种丝线?那岂不是反而给他们添了名声?
正焦虑着,伙计已经将丝线取来,摆在了柜台上。
两人望去,顿时放下心来,相视一笑,信步踱了过来,哂笑道:“这不是上品的雪里青吗?我刚才明明听到这位姑娘要的是玉楼点翠,你怎么拿这雪里青来充数?你这不是糊弄人吗?拿随处可见的东西充数,骗人说是罕见的名贵丝线,这样做生意,以后谁还敢到你们铺子?”
故意提高了声调,想将外面的人都吸引过来,让简宁斋的名声更臭下去。
叶问卿听说这是雪里青,不是玉楼点翠,顿时大怒,正要发脾气,却被年轻公子拉住,摇摇头,低声道:“先看看再说。”
裴元歌淡淡道:“两位口口声声说,我拿随处可见的东西充当名贵丝线,敢问两位可曾见过玉楼点翠丝线?”
“我们虽然没见过,却也知道那是千金难求的丝线,而这雪里青虽然也算名贵,却差得远了!”年纪稍大的蓝衣人盛气凌人地道,“我是京城出了名的刺绣师傅,名叫李成安。我对绣线的了解无人能及,可不是这位姑娘,任你糊弄!”
这李成安显然有些名声,名字一报,便引来了不少惊叹的目光,就连简宁斋的伙计也不例外。
“狂妄,可笑!”裴元歌哪会将他放在眼里,冷笑道,“六百年前,刺绣大家惠安大师曾经用绣线绣了一幅雪楼图,被当时的大诗人李聚看到,惊为天物,赞说,遥望若玉楼,俨然点翠阁,正是赞叹这种丝线乍一看似乎是纯白的,但在阳光下却会折射出淡淡的青色光泽,犹如雪后初晴的颜色,因此将这种丝线命名为雪里晴,后来以讹传讹,便叫做雪里青,用来绣雪景最好。这则典故曾经记载在《绣逸志》中。姑娘,你想必也是从这本书里看到玉楼点翠的吧?”
“不错,我正是在《绣逸志》中看到玉楼点翠这种丝线,说用来绣雪景最好。”听到《绣逸志》三个字,叶问卿心中已经信了大半,鄙夷地道,“亏你还自夸是有名的刺绣师傅呢?居然连玉楼点翠的典故都不知道!”
“《绣逸志》是讲述刺绣轶事的书,十分偏僻,他不过一介绣线师傅,哪里能像姑娘这般见广闻博?倒也不能全怪他。”裴元歌不动声色地捧着叶问卿。
果然,周围众人都纷纷称赞叶问卿,赞得她面露得色,更显骄纵,对简宁斋顿时多了几分好感。
年轻公子则颇有趣味地看着裴元歌,叶问卿虽然知道玉楼点翠的典故,却是断章取义,这才会满京城都找不到丝线。而这位姑娘才是真正的见广闻博!小小年纪,却不居功自傲,反而将叶问卿推在前面,这份心志实在难得。再望着那双清柔如水的眼眸,便多了几分赞赏。
“李成安李师傅?”就在这时,简宁斋的伙计突然嚷嚷道,“我记得,你不是被广致斋招揽了吗?广致斋也是绣线铺子,你要用丝线,不在自家铺子买,跑到我们简宁斋做什么?你故意来捣乱的吧!”
这话一出,李成安神色顿时十分尴尬。
“广致斋?”年轻公子皱眉,他当然记得这个才刚路过的店铺,再联想到广致斋的人咬定简宁斋会有这种丝线,刚才却又捣乱的模样,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被人利用了?眼眸中怒色一闪而过。
见目的已经达到,裴元歌微微一笑,却不再多留,转身回内室去了。
早在听出叶问卿声音时,裴元歌就猜到这件事有广致斋在推动,想要祸水东移,借刀杀人。这种事情,广致斋必定会派人来推波助澜,务必要把事情闹大。因此,从一开始,裴元歌就注意到那两个鬼鬼祟祟,净往柜台偷瞄的蓝衣人,吩咐伙计拿丝线的同时,跟他说,如果待会儿这两个人过来找茬,就在玉楼点翠丝线解决后,诈称他们是广致斋的人。没想到居然真的被她试了出来。
虽然不清楚这位年轻公子的身份,但应该是皇子无疑,应该能猜出缘由,身为皇子的骄傲,哪能容忍自己被一间小小的绣线铺子当枪使?
广致斋想借刀杀人,祸水东移,那就看到最后究竟谁是被利刀所指向的人吧?
就在这时,背后忽然传来年轻公子的声音:“姑娘请留步!”
048章三小姐太不知羞耻
裴元歌驻足,转身温声道:“公子还需要什么丝线,可以跟伙计说。”
“我不是需要丝线。”年轻公子莞尔一笑,他本就衣着华贵,气度不凡,更加显得丰神如玉,温文尔雅,“我另有事情想请姑娘帮忙,不知道可否方便?”
裴元歌拿捏不定他的用意,对于无法掌控的事情,她习惯于不去沾惹,正要婉言谢绝,却听那年轻公子道:“在下宇泓哲,这是我表妹叶问卿,我们都不是坏人,姑娘不必担心。”
“宇泓哲?那不是皇后娘娘所出的五殿下吗?”背后突然传出一道女子惊讶的声音,紧接着,裴元容的身影从门口出现,跑到柜台前,朝着宇泓哲拜身下去,一身粉红色绣浅紫缠枝花叶的衣裳,让她显得更加娇艳,娇滴滴地道,“裴元容见过五殿下。”难怪娘让她今天要跟着夫人出来,原来夫人偏心,在这里安排裴元歌与五殿下相会。好在她虽然耽误了会儿功夫,没赶上和夫人一道出门,但还是给她赶上了与五殿下会面。
裴元容?她怎么会在这里?
裴元歌心中暗自思索,但眼下更重要的是这位五皇子和叶问卿。她再不关心朝堂皇室,也知道如今皇后一族权势极大,盘根错节,无人招惹。这位五殿下既然报出名号,显然不容许被拒绝。心中暗叹了口气,福身道:“五殿下,叶姑娘,小女先前失礼,还请两位见谅。两位里边请!”掀起绣帘,将二人请入内室。
听到这年轻公子是五殿下,本来围观的群众都呆愣住了,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纷纷跪地参拜。然而,等他们抬起头来时,宇泓哲和叶问卿早就进了内室,也只能互相议论着。但无论如何,五殿下到过简宁斋,这事传扬出去,原本只是还算昌荣的简宁斋,恐怕会彻底地打开贵族圈子,近段时间的生意兴隆可想而知。
李成安和另外一个蓝衣人相对愕然,怎么也没想到,事情最后会如此落幕,反而便宜了简宁斋。
内室里,舒雪玉早注意着外面的动静,见二人进来,躬身行礼道:“妾身见过五殿下。”又朝着叶问卿点点头,不卑不亢地道,“叶姑娘好!”
宇泓哲见状,就知道对面这位夫人必定是有诰命的,问道:“夫人是——”
“我父亲是刑部尚书裴诸城,这位是我的母亲裴夫人,我叫裴元容。”裴元容抢先答道,再次报上自己的名字,好让五殿下加深印象。她故意称舒雪玉为母亲,免得宇泓哲因为她是庶女而轻视她,末了又拉过裴元歌道,“这是我四妹妹裴元歌,原本与镇国候府世子安卓然定亲,可惜后来被退婚了。”故意咬重了“退婚”二字,以五殿下的尊贵,怎么也不会看上一个被退婚的女子的!
这种不入流的手段,除了显示她的肤浅愚蠢外,没有任何作用。因此,裴元歌也不拆穿。
宇泓哲倒是知道裴诸城,但对裴府的情况了解不多,只听说裴大小姐裴元容极为出色,声名远扬。至于这位裴四小姐……宇泓哲打量着她,见她依然沉静如水,幽雅淡然,再想到近来传得沸沸扬扬的棋鉴轩斗棋,和柳贵妃赏花宴上将诗做词的急智,心中倒更为赞赏:“安卓然失诺悔婚,是他人品败坏,四小姐冰雪聪慧,日后必有良配,不必因此挂怀。”
至于那个裴元容,轻浮浅薄,不太像大家闺秀的风范……等等,裴元容?宇泓哲心念一动,忽然想起柳贵妃的赏花宴一事,难道就是当初陷害妹妹的裴元容?
叶问卿撇嘴道:“叶问筠那丫头眼神向来不好,居然看上安卓然那种货色!”
叶问筠和安卓然……。裴元歌总算明白,皇宫里叶问筠为什么要针对她了,原来她看上了安卓然。这么说,镇国候府退婚,难道是提前得到父亲将被调职的消息,感觉裴府要失势,所以踹掉裴府,想借叶问筠攀上皇后一族?不过,看这位五皇子和叶问卿的模样,显然很看不起叶问筠,镇国候府的如意算盘恐怕是打错了……
不过,前世裴元容说过,镇国候府退婚,是章芸和万关晓捣的鬼,这中间的细节到底是怎么回事?
“五殿下方才说有事……”裴元歌转过话题。
“哦,是这样的,我表妹想要绣一幅雪猎图,方才听裴小姐对绣线的精通,必然是刺绣高手,不知道能够协助我表妹完成此图?我这里感激不尽。”宇泓哲言辞虽然谦和,却是直接从袖中取出卷轴,递了过来,“图样在这里,麻烦四小姐了!”模样显然不容人拒绝。
说是协助,看他的模样,根本就是想让自己代为刺绣。
裴元歌不想与皇室有太多牵扯,却又不想得罪皇室中人,正踌躇时,舒雪玉忽然道:“多谢五殿下的厚爱,不过小女因为被退婚一事,名声已然有碍。若再将闺阁刺绣流传出去,恐怕……。还请五殿下体谅小女的为难之处。”却是开口代裴元歌回绝了。
“这……”宇泓哲原本想着,叶问卿刺绣虽不算差,但也说不上好,倒不如请裴元歌代为帮忙,一来借此与裴府搭上线,二来也多了机会与裴元歌接触。他身份尊贵,容貌英俊,素来是京城女儿攀附倾心的对象,以为这话一出,裴元歌必定会应允,却没想到裴夫人会以女子清誉为由回绝,言之有据,倒不便相强了。
见宇泓哲只关注裴元歌,却不多看她一眼,裴元容本就心急如焚,忙见缝插针道:“五殿下,我的刺绣手艺也不逊于四妹妹,不如我来完成这副雪猎图吧!”只要她能绣好这幅图,不但能讨好了叶问卿,也能向宇泓哲展示她的手艺,对她心生好感。一时间竟将自己刺绣拙劣的事实都忽略了。
屋内众人为之侧目,裴夫人已经说了,闺阁刺绣流传出去,于清誉有碍,这位三小姐却还上赶着要帮忙,是不是太不知羞耻了些?
049章贼心不死,姨娘又生事?
舒雪玉皱眉,很不喜欢裴元容这副阿谀逢迎的模样:“三姑娘别胡闹!”
“母亲,难得五殿下这样平和近人,请我们帮忙,我们要是太推拒,岂不是不给五殿下面子?”当着宇泓哲的面,裴元容亲热地挽起舒雪玉的手臂,撒娇道,“再说,是五殿下的表妹要这副雪猎图,都是女子,闺中好友也经常彼此赠送绣品,又有什么要紧?何况,若女儿刺绣出众,传扬出去,也是裴府的荣耀啊!”
宇泓哲岂会轻信她的夸夸其谈,看她这副矫揉造作的模样,恐怕刺绣也精通不到哪里去,再想到赏花宴的传言,对她为人更加不喜。正要拒绝,忽然心念一转,目光在裴元歌身上打了个转,黑色的眸中闪过一抹狡诈的光芒,微笑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麻烦裴三小姐了!”也不给众人婉拒的机会,直接道,“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拉着不情不愿的叶问卿转身离开。
出了简宁斋的门,叶问卿就撅起了嘴:“表哥,那个裴元容看起来就不可靠,你怎么能够绣图交给她?这可是我要送九哥哥的,要是让弄砸了,岂不是耽误时候?”
“怕什么?”宇泓哲悠然一笑,“既然裴府接了这事,我是当今五皇子,你是母后的亲侄女,裴府哪敢怠慢?裴元容若是手艺不精,自然有手艺精通的人代为绣制。”他笃定,这副绣图,到最后应该是还是要裴元歌出手,“雪猎图要是绣好了,记得通知我,我也很想看看裴四小姐的手艺。”
“言之有理。”叶问卿点点头,又有些担心,“她们不会说出去吧?”
如果被九哥哥知道,这副雪猎图是别人代为绣制的,到时候她讨好不成,反而折了面子。
“裴元容要讨好你,当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不敢跟你争执。至于裴四小姐……。我看她是个聪明的女子,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只是一幅雪猎图,犯不着为此得罪你我。”宇泓哲笃定地道,回想起裴元歌灵秀的双眸,沉静脱俗的气质,心中又是一动。
他已经年近二十,早该婚配,母后也催得紧,说哪怕先立个侧妃也好。裴府的四小姐,倒是可以打听打听……。
内室里,裴元容展开雪猎图的绣样,仔细看着赞着,笑逐颜开,一副心花怒放的模样。
五殿下肯将这样要紧的绣图交给她,必然是对她极有好感,不然,他堂堂皇子,什么样的绣娘找不到,偏要劳烦她?不过是以此作借口,日后再有往来也名正言顺。虽然说五殿下容貌逊色于九殿下,但脾性更温和儒雅,又是皇后所出,比九殿下身份还尊贵,必定会是将来的太子。而她,说不定能做贵妃,甚至皇后!
裴元容越想越觉得飘飘然,忘形地展着绣图翩然旋转着。
“裴元容,谁许你答应的?这雪猎图,叶姑娘到底有何用处还不清楚,你就敢应下来,万一是要送给男子的,你的名声还要不要?再说,那是五殿下,皇室的事情,也是我们裴府能掺和的?”舒雪玉拍桌道,怒气勃发,她不想与皇室打交道,才冒着得罪五皇子的风险出言拒绝,没想到却被裴元容搅了局。
裴元容自觉得了五殿下青眼,哪里还把舒雪玉看在眼里,骄纵地道:“夫人也太偏心了吧?私下里安排四妹妹与五殿下相见,怎么不说四妹妹的名声?五殿下看重我,那是我的福缘,嫉妒是嫉妒不来的!”傲然转身,笑颜如花地凝视着绣图,不再理会舒雪玉。
裴元歌原本以为,宇泓哲好歹是皇子,应该有眼力谋算,不会随意将绣图交给裴元容,没想到他却应了。但也只是一转念,便猜到宇泓哲打的什么注意,暗暗皱眉,拉了拉恼怒的舒雪玉,轻声道:“夫人别跟她置气,这事回去告诉父亲才是正经。而且,”冷笑一声,“我清楚三姐姐的刺绣手艺,倒要看看,她要怎么交出这副雪猎图!现在要紧的是,三姐姐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简宁斋?”
被她这一提醒,舒雪玉也醒悟过来,喝问道:“裴元容,谁许你私自出府的?”
“什么……。什么私自出府?”提到这个,裴元容终于有点心虚了,按照章芸的指使,她原本应该跟舒雪玉和裴元歌一道出府才对,可是,她午睡过了头,再来换衣裳梳妆又耽误了时候,结果晚了好多,好在一路打听着还是追过来了。想到这里,又理直气壮起来,道,“是夫人你让我跟你一道出门的,不是说要教我认账吗?”
舒雪玉皱眉:“我什么时候叫你出门了?我又什么时候说要教你认账了?”
娘猜得真准,这女人果然会不让她出门,好在娘早教了法子。裴元容也不管现在情形跟章芸交代的不同,按照她授意的,装出一副委屈的模样,道:“母亲为什么只肯带四妹妹出门,却不带我?就算我是姨娘生养的,可也是父亲的女儿,也要叫母亲一声嫡母,母亲为什么这样厚彼薄此?”
不对,这种话绝非裴元容能说出来的,恐怕是章芸教的。
虽然章芸被禁足,但以她在裴府的势力,想传个话给裴元容并不难。巴巴地要裴元容追赶出来,甚至不惜拿嫡庶之别做文章,中间一定有古怪!这个章芸,被软禁了还贼心不死,还想要生事?裴元歌深思着,低声在舒雪玉耳边道:“夫人,恐怕他们要在府里生事,先派人回去打听下,免得措手不及!”
舒雪玉对裴元歌的智谋颇为信服,当即悄悄派人回府。
裴元容径自凝视着绣图出神,舒雪玉则教导裴元歌看账本。这些东西,裴元歌前世在万府早学得精通,随意敷衍着,心头依然在思索着,章芸究竟会耍什么手段?
两刻钟后,派去的人回来,悄声道:“夫人,府内的确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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