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灭不定的红光在玻璃碎片间闪烁, 鞋底碾过地上碎裂的玻璃颗粒,发出断气般的微弱声响。
密密麻麻的脆响刺激着鼓膜, 如同黄钟大吕,被压在地上的中年男人猛地一颤, 发出一声被恐惧攥紧后变调的呜咽,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被人狠狠踩在了后颈上, 脑袋向下一沉, 重重砸在一地玻璃渣里, 沾着血的颗粒四下飞溅,血腥气瞬间蹿了起来。
有人迅速凑上来, 似乎想开口, 却被轻轻的挥手打断,于是后退一步,安静而畏惧地站在一边。
阿提拉像是没有看见实验室里的惨象,目光越过被几个男人按在地上的实验人员们,冷淡地在房间里游离, 最终走向了不远处的一台仪器。
“咔嚓。”
一声并不明显的金属断裂声在房间里响起, 所有人都忍不住咽下了一口唾沫,豆大的汗水沿着鬓角滑落,被按住的实验人员更是抖得像是筛糠。
合金打造的精密仪器被开膛破肚, 露出了静静躺在内里的龙卵, 阿提拉随手把扯下来的仪器部件扔在一边, 摘下手上的鹿皮手套, 弯腰捧起仪器里的龙卵。
他并不急着离开,而是垂着眼睛,像是在倾听什么。
过了会,他喃喃道:“是吗。好的。”
房间里没有任何人出声,除了阿提拉以外,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呼吸都憋在了肺里,死死低着头,不敢去看阿提拉的方向,宛如坟墓般的寂静衬得他的自言自语越发诡异。
片刻后,阿提拉忽然笑起来,语气流露出些许宠溺:“好的,好的。听话。”
“唔!唔!”中年男人挣扎着抬起头,想要祈求阿提拉的原谅,他知道错过这次他就没有任何机会了,一旦被带回家族——
他蓦地睁大了眼睛。
男人的眼底荡漾着盈盈的笑意,注视着手中的龙卵——或者说那个从蛋壳之中浮现的透明的影子。
一只透明的脑袋从蛋壳中探出头,冲着阿提拉发出无声的尖叫,那张形状奇特的脸上没有眼睛,取而代之的是三圈细密的利齿,看起来和传说中的龙没有半点相像之处。
……
导航上的路线接近尾声,眼看离目的地越来越近,杰森搭在拉妮娅肩膀上的右手拍了拍:“醒醒,快到了。”
“嗯……”小姑娘打了个哈欠,脸颊蹭了蹭他的腿,因为没睡醒,声音软软的,蜂蜜一样,沙沙的甜。
后座上堆的东西太多,没有给拉妮娅睡觉的位置,拉妮娅干脆扯了条毯子铺在手套箱和副驾驶座上,自己往杰森的方向一歪,枕着他的腿,脸对着他的小腹,蜷缩起来眯了一会。
阳光的影子落在她的脊背上,衬得她的肌肤越发清透莹润,像是透明的,透着淡淡的暖意。
拉妮娅又闭了会眼睛,才慢吞吞地睁开,拽着杰森的衬衣坐起来,顺势收回腿,钻进了他的怀里,半阖着眼睛,昏昏沉沉,看起来随时会再睡过去。
她眯着眼睛看了会,咕哝着问:“是前面海边的那栋房子吗?”
杰森惬意地把下巴搁在小姑娘的发顶上,右手环住她的腰,隔着轻薄的连衣裙,手指轻轻搭在她的小腹上:“应该没错,照片上就是那栋。”
越野车开过山路,葱郁茂密的森林覆盖着丘陵,树影散落在车窗上,像是斑驳的花瓣。
杰森开着车在崎岖的山路上蹒跚绕行,忽然踩下了刹车,拉妮娅一时没反应过来,差点扑到方向盘上,眨了眨眼,终于彻底清醒过来。
“怎么了?”她问。
“有只鹿跑过去了。”杰森说。
从他们现在的位置,已经能够看见下方被树林掩映的房子,和照片上一样,这栋房子像是小孩子用积木搭出来的那样,修筑得歪歪扭扭,胡乱搭建出来的小阁楼从房顶冒出来,像是细长的枝干,伸向灰白沉闷的天空。
从山路上下来之后正对着就是通往房子的台阶,左边是车道,杰森把车开上去,停在车库前,他停车的时候,拉妮娅从车上跳下来,沿着车道向下走去,绕到了房门前的台阶上,仰头望向这栋怪屋。
曲曲折折的木栅栏在门廊下分隔出一座座花坛,因为许久没人照料,花坛里的花早就枯萎蜷缩起来,根部烂在土地里,看不出原先的模样,反倒是蕨类植物越发茂盛,挤挤挨挨投下一小片阴凉。
从纽黑文一路跟来的阴云徘徊在房屋上空,遮住了刚才还算明朗的阳光,沉甸甸的色调让人心中忍不住感到一丝压抑。
门廊上随便的摆了两把白色的塑料椅子,支架上缠绕着青翠的藤蔓,爬墙虎的绿叶覆盖了房屋的表面,拉妮娅把翻倒的椅子摆正,打开小鳄鱼APP召唤了一点水洗了洗,再吹干椅面上的水,坐下来等杰森找过来。
她没有急着进去,也没有去考虑会不会遇到可能的亲人,只是坐在门廊下,出神地望着阴霾的天空。
很快杰森从车道上拐过来,看了眼紧闭的门,问:“前门还是后门?”
“都一样,”拉妮娅说,“反正这里没人住。”
杰森:“唔,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