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昭俯下身,捡起那封信,蹲在地上,把眼镜折叠好,珍而重之的重新放回匣中。
整个过程默默无言。
虽然老头个子不高,即使比未长成的汤昭也高不了多少,此时却因为两人姿态的不同居高临下。他冷笑道:“我说滚,可不是叫你滚到墙外头哪个旮旯里。至少给我滚出合阳县合阳县不小,可没地方给骗子站脚。就今天就晚上明天之前给老子滚出县界若不然你打听打听薛大侠是谁,要一个人的脑袋也就一句话的事儿也是你小子走运,我的狗还没回来,不然你还想囫囵出去吗”
说着他转过身,声音转慢,悻悻道:“真是晦气,一天遇到两个讨吃的”
眼见他就要离开,一直沉默的汤昭突然道:“请稍等。”
老头皱眉,回头。
汤昭缓缓站了起来,将信和信物放入怀中,脸色还是那么苍白,双手交叠,拱手为礼。
“多谢薛府厚赐,也多谢先生金玉良言,只恨晚辈无用。”
老头神情阴晴不定,道:“别欺负老头子不读书,我知道你们这等酸丁惯会阴阳怪气,你是什么意思”
汤昭神色平静,语气也很平和,道:“正如先生所言,晚辈乃一百无一用的书生,说什么都是枉然。恭敬不如从命,只好如您所言,连夜落荒而逃”
此时隋风越发局促了,几次欲言又止,最终拉住驴缰绳。
汤昭口齿清晰,语声郎朗:
“无论如何,今日之事,晚辈铭记于心。今日无能为力,惭愧无地自容,他日晚辈若有所成,府上又平安如昔,必重新登门拜访,那时必有厚报。”
老头一拍门框,道:“我听懂了。你果然是讽刺咱们来着等我狗回来”
突然,就听有人哈哈大笑,道:“这小子说话真有趣”
一袭红色扑面而来,一个武官模样的人从中门大踏步横切过来,从老头旁边走过时,毫无让路的意思。那小老头给他挤出几步,险些摔倒,侧身站在一旁,脸色难看至极。
与此同时,隋风找到机会,把汤昭拉了回来。
那红披风站在两人当中,俯视汤昭。因为身高的原因,他俯视汤昭天经地义。即使隋风也比他矮上近一个头,所有人都不能和他平视。
汤昭也第一次面对他,就见他二十七八岁年纪,剑眉上挑,英气勃勃,红披风外面挂着一把带鞘长剑,里面是黑色公服,腰间似乎还悬有其他物件,一时看不清楚。
盯了汤昭一眼,红披风笑道:“这小子看着机灵,又有一股愣劲儿,特别有意思。”
老头气冲冲道:“大人,这是我们的”
红披风摆摆手,道:“行啦,你不叫他滚了吗还想怎么的难道还要本镇送他一程么”顿了一顿,又道,“难道是没有盘缠”
汤昭愣了一下,道:“学生自有。”
红披风道:“难道我兴起,非要送你个东西。”随手在腰间一抹,抛出一点亮光,“林子里捡的,送你了。”
汤昭下意识的接住,定睛一看,竟然愣住了。
那块金灿灿的物件,是他的长命锁。
金还是那些金,玉还是那块玉。
只是玉上出现了一条触目惊心的伤痕,几乎把白玉一分两半。
它也碎了
汤昭盯着那道划痕,只觉得像盯住府门前那道深深的沟壑,甚至比那条天堑更深,深不见底,盯得太久,目光渐渐模糊,周围一切开始歪斜、旋转
“昭子昭子”
隋风急促的声音让他清醒了一些,但头变得重了起来。
他用手指按住太阳穴,逼迫自己保持清明。
回过头,那红披风还站在那里,头疼让他的视野一阵模糊,连那人的五官神情也变得诡异起来。
他强忍着脑中的不适,低头道:“学生多谢大人”:
突然身子一僵。冷汗落了下来。
就见那红披风上洒着斑斑点点血迹,因为一色鲜红,不细看看不出来,看出之后,方觉的血色夺目刺眼
循着血迹往上,就见披风里面,半遮半掩挂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
视野一黑,汤昭彻底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