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夸张地说,伊士尧的人生进展了二十多年,从未像这样因为四个字失眠。
每个字都认识,但合在一起却很为难。
嘴上和脑子里无限循环“濂珠碧乳”,手也在墙上写着。
循环的东西导致疲惫,疲惫引导睡眠,不知什么时候,他竟自然而然地睡着了。
不做梦的睡眠感观上特别短暂,才闭上眼没多久,外面响起“铛铛铛”的打更声,又过了没多久,院子变得喧闹,他在这时醒了过来。
天依然还是黑的,在这里的时间还不足二十四小时。
从隔壁院子耷拉着衣服、揉着眼睛走来的小胖给他请安,见伊士尧坐在床边愣神,他也愣着神去沏了一壶茶。
“呀”他沏茶当间发出一声惊叫,又大叫着不好,急匆匆朝伊士尧跑来。
伊士尧还停留在迷糊状态,小胖一时清醒过来,显得有些慌乱,“老爷,今天年初一,您得去宫里上朝”
听到这句话的第一时间,伊士尧几乎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等反应过来,已经紧张得一脸汗,“我,我,我一个厨子,上,上,上朝”
“今天朔朝,又是过年节,您当然得去。您的官服,啊,夹袄里头穿着呢,不对,今天得穿朝服,还有朝笏,朝笏在这。”小胖手忙脚乱地在床边的破柜子里翻找,取出一根说一块可能更合适手臂长的木板,放在伊士尧手里。
接着又是一通拾掇,床边这柜子像个百宝箱,帽子、鞋袜还有一堆拎起来叮当作响的配饰。
伊士尧被万磐用肢体语言催着喝下一杯热茶后,接过递来的一盏灯笼,几乎是被推着,反向走在前一天来时的路。
直到站在一道拱门前,小胖被卫兵拦住,而伊士尧则稀里糊涂地登记了名字,被放了进去。
抓紧最后小胖在身旁的时间,他慌乱地快速问了一句,“接下来怎么走”
小胖一愣,那个表情像是何贵在问他,我是个厨子,厨子应该做什么一样。半天才憋出一句“您跟着其他老爷走”就被卫兵推了回去。
提着几百个灯笼的人流从身边走过,光线确实足够到令人安心。但平时还有些洒脱的伊士尧,此刻正患有人群恐惧症。
与其说是站在陌生人中央,不如说站在历史长河里,这状况让古人身、现代魂的他进退两难。
“何老弟别来无恙”在紧张到左右不分的时候,伊士尧的某一侧出现洪钟般的声音。
左右张望,寻找声音的来源,猛地被一双大手摁住,脑后出现巨型阴影。
仰头一看是位彪形大汉,比自己高出一头有余,孔武有力,双手像钳子一样扣住自己肩膀。
“啊哈哈,是您啊。”又轮到伊士尧套话的环节。
大汉眉头一紧,“老弟今日怎么有些怪异”又自问自答,“啊昨日之事,我都听说了,老弟又去招惹郑她作甚”大汉环顾左右,压低声音。
“不是我要哎。”伊士尧在正要开始说之前,就有一种百口莫辩的感觉,干脆闭嘴不谈。
“韩卿,见你今日进宫较往日早些。”人群里有人叫住大汉,大汉拍拍他的肩膀说回聊,便径直走向人群。
伊士尧在原地愣了一下,然后不受控制地被人流推着向前走。
走了很长一段,众人都停住脚步,在一排城门前自动分为两列。
天依然黑着,灯笼和彩灯装饰的金色屋顶、屋檐和红色墙面把四周照得红通通的,喜庆而明亮。
往常如果遇到这样的场面,应该是掏出手机拍照的环节。可现在他呆站在两列人中间空旷的地方,不知该朝哪边走。
脑子里依稀记得古代对左右是有讲究的,而且和常识相反,所以伊士尧揣测这个年代也是以左为尊的,然后径直向右走去“君子远庖厨”这话,家里开着一个饭馆的他从小到大还是听过多次的。
顺利混进右边一行人之中,又经过一道卫兵把手的门,登记好官职和姓名,通过门洞,就是一片开阔的广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