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愁有宙目,可宙目只能看古往今来。若将人之所在比作一点,宙目所能看的是此一点纵贯而出的一条线,宇目所能看的是此一点向横铺出去的一个面。二目合用,方能看清前因后果,诸般变化。
在过去的四百多年里,她不是没用宙目寻找过此剑。
但就连当初傅朝生在雪域时,凭借宇宙双目,都无法窥看清楚有关谢不臣的一些细节,便足可见他的身上藏着点猫腻。
而今日,她借着梦天姥所设的这个局,终于算是知晓了这一柄剑的踪迹……
七分魄啊。
见愁现在都还记得枉死城那窗上所写下的八个字:杀谢不臣,斩七分魄!
此剑虽为凡剑,但在谢不臣坐于她坟墓之前念出那“魂善魄恶”四字时,它便一点也不普通了。
想来谢不臣飞升未带此剑,也是故意的。
他知道此剑对他而言至关紧要,更曾被她几番试探,所以才将此剑留在元始界。因为按常理而言,已飞升至上墟的修士,绝无可能再回到下界,尤其是元始界。
只可惜,她并不是“飞升”去上墟的。
见愁凝望着眼前的镜面,其中的谢不臣在放好七分魄后,果然飞升到了上墟。
这一时,她竟觉出几分复杂来。
想起了此人诸般的手段、凛冽的心机,也想起枉死城旧宅中那一句“我必欺天”,那一句“我依旧是我”……
镜面是双向的。
在见愁窥看到谢不臣梦境的同时,谢不臣也看见了见愁的梦境。
梦境,向来是最真的幻。
见愁的梦境,显得无比寥廓。是这宇宙间无数迸溅的星流,是那陡然炸开的星云,也有忽然之间扑面而来、让人如坠悬崖的无数色彩。
天地间,万类繁华,尽入其梦。
待得繁华散尽,一切便归于幽寂。
他看到,自己就站在见愁的眼前,而她手中擒着一束炽亮的火光,向他刺来。
火光褪后,她手中握着一柄剑。
剑身则已经完全没入了他的胸膛,鲜血滴滴答答地淌落。
在这一刻,谢不臣有些茫然。
眼前的这一幕,分明是他心深处最恐惧的一幕,那就是,见愁不仅现了他的秘密,还拿到了那柄剑。所以他竟难以分辨,这到底是自己的梦境,还是旁人的梦境。
若说是旁人的梦,为何所展现的却是自己最恐惧的?
若说是自己的梦,视线所出的角度,又并不是自己。
心电急转间,谢不臣只觉有万般的不对劲,更觉眼前这一片镜面让人很不舒服。
“啪!”
墨规尺一抬,整片水银似的镜面,便被打碎。
先前向他而来的见愁,正立在镜后,面上挂着平静而浅淡的笑意,似乎在刚才这短短的一刻里没有动过一下。